日前與幾位練拳的女道友閒聊家常,說起女性的愛欲與期望,聊到母系社會的種種,當然包含走婚;其實今人對古人有著太多誤解,所以就手邊資料和網路文章拼湊一文,聊聊兩千年前漢代的女性,絕對猛與悍。

~猛女與悍婦 ~

漢代人們對女子有些什麼樣的期望,有人曾針對漢朝五百七十多個女性名字加以研究,發現竟然有三分之二是男女通用的名字。漢代女子的名號真是響亮又有力;比方說,王莽女兒名「倢」,東漢桓帝公主名「堅」,桓帝時鄧皇后的名字更直接,她老爸老媽給她取名為「猛女」,夠嗆吧!

漢代開國帝王劉邦與呂后都來自社會下層,漢初帝室就保有若干母系社會的遺俗,甚至成為漢代政治上的大困難。外戚囂張擴權,依恃的就是母后的威權。在中國,母后干政問題直到清朝都還發生,但漢代為烈,開國伊始,幫助高祖打天下有功的呂后大殺功臣,將有心問事卻性格「軟弱」的漢惠帝嚇成了「廢」帝,鬱鬱以終,呂后接著在少帝時稱制。

~《列女傳》與《女誡》~

歷史給了強悍的呂后負面評價,較之於唐代武則天,後人對呂后也沒有太深刻的印象。人們對漢代女子形象的認識,大部份被西漢末年的趙飛燕與王昭君所「壟斷」。但她們兩個,一是迷惑帝王的豔姬,一是為了成全帝國而忍氣吞聲的美女,彷彿漢代女子不是靠美色在後宮爭權奪利,就只能被「物化」為國與國之間外交政策的犧牲品。雖然趙飛燕與王昭君的故事,已加進了太多後人對女性的解讀,但看來朝氣蓬勃的漢朝,由於武帝獨尊儒術,儒家講究的人倫在漢朝被擴大解釋,西元前後就出現兩本被認為是最早以禮法裁定女子生活標準的書籍,一本是西漢末劉向的《列女傳》,一本是東漢初班昭的《女誡》。此後兩千年,關於女子生活的書籍,不仿《列女 傳》,就仿《女誡》體裁。

劉向寫《列女傳》,出發點正是要「矯正」趙飛燕、趙合德姊妹媚道亂政的行為,具有濃厚的教化性目的。書中第一卷「母儀」傳,就肯定有虞氏以來的歷代賢良后妃,並以賢明傳、仁智傳、節義傳、辯通傳等一百多篇文章描繪理想中的女性角色。

「要注意,是列女傳,不是『』女傳,」《列女傳》一書肯定的女性生命型態很多元,有的以智慧、有的以辯才被稱道,顯然劉向這位千禧史家欣賞的不只是具有貞潔、柔弱或母儀天下等特質的女性。

至於班昭的《女誡》,則是守寡多年的班昭寫給自己女兒看的「家訓」。全文分七章,班昭期望女性「卑弱下人」,在夫妻關係上,妻要事夫,夫則要能御妻,女子對公婆則要曲從。千百年來,女誡被認為是具體規範女性「以弱為美」、「夫為妻綱」的始作俑者。但仔細看班昭對所謂「卑弱下人」的解釋是:「謙讓恭敬、先人後己,有善莫名,有惡莫辭……」,雖然「限制了人們個性的發展」,其實也不過是謙虛為懷的做人道理。

事實上,最早提出三綱五常言論的,是東漢時代紀錄儒士議政的《白虎通》。後人所看到的當時言論,往往只是少數上層人物的論述,而從一種思想出現至普遍在社會推動,需要經過長時間,因此漢代女子並未真正深受其害。

看看被視為「毒害」後世女性的班昭本人,早寡的她或許在夫妻感情上一片空白,卻另有遨遊空間,「事業」之大,除接父兄之手寫《漢書》八表與〈天文志〉,皇帝更延攬她入宮教授嬪妃讀書,人們尊她為「曹大家」,「曹大家授書」也成了後世重視教育的典範。

漢代女權發達,一份漢墓出土、寫於漢平帝元始五年(西元五年)的資料顯示,一位寡居的母親作主分田產,請來鄉里地方官作見證,她將已分給兩位女兒的稻田與桑田收回,轉給貧無產業的幼子,並限定他不得移賣田地給他人。類似母親支配家產的例子,在漢代多不勝數。

~男婚女嫁,各不相干!~

漢代人倫上要求的孝道,也不因父母而有差別,在輩份上,更非「夫死從子」的思考方式。即使子女已經成年,母親通常繼父親死後居於家長地位。樂府詩 〈孔雀東南飛〉裡,那位讓後人恨得牙癢癢的、狠心拆散恩愛兒子與媳婦的母親大人,就是一例。 此外,漢代朝廷雖用官位褒獎貞節,「社會對於貞節,終不嚴重看視。婦人再嫁,無人制止,也有人願娶。

漢朝古詩〈上山採蘼蕪〉,寫一位離婚婦女上山工作,不巧下山時遇見前夫,她招呼問道:怎樣?你的新老婆還不錯吧?

「老婆是別人的好」大概是男人的通病,前夫竟然大吐苦水:別提了!紡紗就不如你!後世認為此詩在同情該婦女遭「離棄」,但看詩中一幕,男人若有所失的感嘆「新婦哪有舊婦好」,卻顯然悔之晚矣;女子的態度則似好聚好散:分手了,大家還是朋友嘛!漢代之後,如此瀟灑的女性,大概只有在離婚率愈來愈高的現代復能得見?

漢代女性的強健,還表現在更激烈的行為上。《後漢書申屠蟠傳》記載,申屠蟠十五歲時,同郡候氏的女兒候玉為父報仇而殺人,官吏決定論以死罪,申屠蟠則進 諫說候玉的行為節義感人,官吏才免去她的死罪。「漢代不僅男性有復仇行為,女性也不例外,雖然女性的復仇,仍拘限於殺父之仇,以盡孝道而已,但也透露出漢 代女子的開放與強悍,」。

即使趙飛燕與王昭君,也都不是明清之後人們欣賞的林黛玉典型。飛燕雖是後宮閨怨的受害者,卻是生命力蓬勃的舞蹈家。昭君不僅是音樂家,由客舍青青柳色新的關內,一路西出陽關無故人,顛簸至黃沙瀰漫的關外,恐怕也需要身強體健才撐得住。

不過,飛燕與昭君的故事經過後人太多渲染,難以做為漢代民間女子對自己生命嚮往的代表。柯慶明以為,東漢樂府詩〈陌上桑〉中的羅敷可看出漢代女子對自我形象的期許。

羅敷新解,「羅敷喜蠶桑,採桑城南隅」,說的是羅敷能幹健康,喜歡出外工作。她「頭上倭墮髻,耳中明月珠」,可見她不只美麗天成,還打扮入時。當南方來的太守邀她同車,她加以拒絕,顯然自持力頗強,還笑對方傻蛋,「使君一何愚!使君自有婦,羅敷自有夫……」,她反應快,口齒伶俐,對答如流。

回顧歷史,觀照當下。對照兩千年前〈陌上桑〉裡自信、健康、意氣揚揚的女性形象;該是不遑今讓吧?

          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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